6月15日,英国《星期日电讯报》刊登了一篇标题为《重返北京》的文章。文章的作者David Harrison曾在上世纪80年代担任《中国日报》的记者过并在北京生活了1年多。25年后,他再次踏上北京这片土地,以一个外国人的视角诠释着北京的变迁。
这篇文章的每字每句都真实生动地映射着北京方方面面的变化,作者称之为“重生”。下面是文章节选:
“午夜早已过去,位于北京工人体育馆附近的酒吧闪烁着霓虹灯,狂欢者陆续出来。现场一片中国人、美国人、欧洲人和澳大利亚人的欢声笑语,间或夹杂着高跟鞋的踢踏声。
这是在中国北京,我不得不提醒自己这一点。上世纪80年代,我曾在这个拘谨刻板的国家生活和工作了不寻常的15个月。那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工人体育馆一带会成为狂欢享乐的温床。
工人体育馆附近的变迁是25年来北京变化的缩影,当时我是一名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记者。中国首都和其他城市变化的规模和速度是惊人的,大部分变化发生于过去15年。在奥运来临之际这种变化加速了,中国想以此宣布它是一个现代化国家,将跻身世界大国前列。
当中国共产党解除除关键工业之外一切领域的国家控制时,由此释放出的创业热情可能连他们自己都大吃一惊。北京几乎是从零开始彻底重生。 上世纪80年代的北京像个庞大的建筑工地,处处可见不戴安全帽的工人,到处是灰尘。有的工程甚至永久停工,似乎没有一座楼盖成。跟其他外国记者喝咖啡时,我们会猜中国首都要多久才能变为一座现代化城市。50年?100年?没人想到2008年的北京会如此流光溢彩。
当我今年重返北京时,刚到造价30亿英镑的新航站楼,就能感到那种变化。那曾是一个不起眼的第三世界小机场,张贴着敦促国民建设“四个现代化”的标语。出租车离开机场,沿一条新“高速路”疾驰。1983年5月我头一次离开机场时,这条路上只有几辆小汽车、不少锈迹斑斑的公交车和喷着浓烟的苏联式卡车,在自行车、马车和驴车汇成的车流中危险穿行。 对于北京几乎所有居民来说,生活已大大改善。以前派驻这个城市的外交官会得到额外补贴,因为这被认为是一个“艰苦岗位”。他们再也享受不到这样的优待了,现在几乎可以买到任何东西。
戴维•鲍伊也在那时发布了歌曲《中国姑娘》,歌词写道:“我会给你电视机,我会给你蓝色的眼睛。”对于眼睛他无能为力,但大多数中国人当时确实想拥有一台电视机。如今,鲍伊要想给他的“中国姑娘”留下印象靠这些可不够。一台60英寸的高清晰电视或许能行,但可能她更想要钻石或跑车。” ……
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,我亲身的经历让我有幸见证了北京的变迁:我还记得我家从80年代的平房到90年代的塔楼到21世纪的楼房;我还记得以前家家冬天堆白菜,夏天买西瓜,而现在这些水果蔬菜不论季节只要在连锁的超市刷卡就得;我还记得过去的人对菜市口的首饰、王府井百货的衣服、友谊商场的工艺品多么的忠实,而现在这些地方是如此的老土,大家都改去新中关、东方新天地、秀水宽街甚至网购来淘宝瞎拼。北京这些年的变化确实是日新月异。我每年回国,都像老农进京,看到个新楼盘、新商场、新餐馆都要大呼小叫。我已经彻底脱离了北京人的生活,倒有点像外国人一样看待北京的变化。
城市的经济发展铸就了高楼大厦、香车宝马,但也带来了空气污染、交通拥堵等难题。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,但是公共环境却变差了。但就从眼前的既得利益来看,或许还是值得的。真正让我担忧的还是物质生活优越后人们精神需求的变化。 就像上面的文章所写,‘新’北京人追求的是一种灯红酒绿,声色犬马的生活。在21世纪的北京,从来没有钱更好使的东西。人们有了财富就要炫耀。再也不想从前,所谓的家财不外露。现在,你住什么房,开什么车,年薪几位数,基本就代表了你的档次。男人之间是这样较劲;女孩择偶也是这样权衡。攀比的风气几乎蔓延了整个城市。人人都想着如何一夜暴富。
虚荣浮躁是现在北京人最真实的精神状态。有了钱,就找地方销金。泡妞、买名牌、去夜总会。没有钱,也是一样的打肿脸充胖子。让你错觉人人都活得很光鲜。这背后,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生存的压力而得了心理疾病。钱所能带来的快乐,始终只能在物质方面,而不是精神层面。 相对在英国,人们的平均生活质量依然在国内之上,而且贫富差距相对不大。很多中产阶级,反而更向往一种乡村的出世生活,认为更有lifestyle。他们可以在西班牙买个度假别墅,可以周末和家人野餐或BBQ,可以欣赏伦敦西区的音乐剧。最重要的,他们这样做,是因为他们真的享受这种生活方式,而不是因为攀比。我们北京人也有不少把银子花在文娱活动上的,但是往往是为了让自己look good,而不是真的喜欢。否则到时候跟同事朋友出去吃饭的时候,连话题都找不到。太在意别人的眼光,什么都是‘看上去很美’。我们所缺失的就是属于我们中国人自己的lifestyle。
一位《每日电讯报》的北京特约通讯员在近日的blog上写到他被迫告别他居住了2年的四合院,搬到高楼。因为房东要收房,可能希望奥运时可以出租多赚些钱。房东还预言奥运后政府可能会在1-2年内拆迁整个胡同。老北京的这点生活气息,将彻底成为历史。
北京的变迁,是物质的重生,还是精神的幻灭?新与旧、得与失、利与弊,我们还要好好掂量。